满身伤痛女保镖 年薪百万是传言

2017 年 6 月 16 日5630

保镖训练时男女学员同时进行对击练习,要打到肩膀皮肤发红为止

保镖训练时男女学员同时进行对击练习,要打到肩膀皮肤发红为止

女学员让教练检查肩膀伤痕是否合格

女学员让教练检查肩膀伤痕是否合格

保护要员训练因穿高跟鞋女学员费力站起

保护要员训练因穿高跟鞋女学员费力站起

  法制晚报讯 (记者 毛翊君) 商业时代里,保镖职业有了更大需求。而对于女性从业者,给予人们视觉冲击之余,这份职业选择并非如此光鲜。

  22岁的于巧看见随同雇主出现在各种重要场所中、身着衬衣西装、不怒自威的女保镖时,刚从家乡辽宁赶到北京一家保镖学院参训,满心向往。

  28天为一期的训练,她打算作为大学毕业前的一次实习尝试。她学体育,曾主练武术,在报名简历上她写:想当保镖。

  来这里的学员,半数以上军人出身,或有过体育生涯。另有需要就职的年轻人、想拓展职业技能的公司职员,等等。不同的群体,需求大致相同——就业。

  在这期36名学员里,包括于巧,一共4个女生。前三周,从基础到实战侦查的残酷训练,完全与外界失联,最后7天,通过实习考核,才能获得职业机会。

  被淘汰,主动放弃,留到最后的人里,以这家保镖学院院长陈永青的满意度,有10%能成为企业要员保镖就已不错。更何况女学员。

  而他告诉学员,保镖的月薪通常在6000~8000元,并不是所谓的年薪百万。相对而言,“女保镖没什么市场,主动找女保镖的雇主只有5%”。

  对击训练 队友下狠手才是帮忙

  将近0点,格斗训练结束。

  洗完训练服后,于巧匆匆洗漱完,敷上一张面膜,用手撑着床板,把两条腿缓慢地挪上去。像机器人用尽最后一格电,腰部在空中僵持了几秒,倒下。

  她睁着眼睛到两点,累,又睡不着。

  “全身痛,肋骨碰一下就疼。”作为体育生,经常有运动到大面积酸痛的时候,“都没到这个程度,以前顶多是肌肉痛,不是骨头。”

  这是训练第三天,她没想到有强烈的对击练习。

  所有人分两列,对立而战,互相出掌击打双肩,10次为一组。过关的要求是胸部以上的皮肤发红。这意味着队友下狠手才是帮忙。

  男学员脱去上衣,能见到达标的淤血,就可以停下。女孩力度小,要坚持到所有男学员通关。

  个头1米7的张晓比于巧稍高一些,她站在于巧对面,10分钟后,两人舒展的表情开始凝结。每组一完,于巧迅速捂着肩,皱着眉呼出一口气,再来。

  将近半小时,通关的男学员在她们身后越来越多,血丝在双肩以下密布成团块,汗珠缀得满满当当,远远的两圈赤焰,烧着肌肉。

  一个女孩失声叫了出来,训练场没有多余的声音,陈永青的愤怒从队列另一头炸开,“四个女孩别嬉皮笑脸!”

  几分钟后,一名教练走到女孩旁边,盯着于巧。

  “痛不痛?”

  “不痛!”

  “痛不痛?”

  “不痛!”

  教练吼着问,于巧喊着答。一次比一次大声。

  最后,女生掀开领口接受检查,锁骨边上聚集着麻点一样的淤血。挣扎的表情里,于巧还是愿意笑起来的,像是话梅糖和中药在嘴里不停转换,所有的味道溢到脸上。

  整整一天,从6点到中午12点,下午2点到晚上6点,晚饭后再到夜里11点多,他们的作息除了训练,就是打扫卫生。

  早晨5点半,在集合哨声响起之前半小时,于巧自动醒过来,肩上的淤血变成铁青色,比前一天更痛。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晒出的斑和痘,迅速把浓密的长发一梳,扎成一束笔直的马尾,冲出房间。

  生活训练 和男学员别无二致

  学院是座环形的楼,宿舍的房间围着搏击训练场,在一层。

  这座楼和楼前的操场,是学员一天所有的活动范围。

  6点半,结束晨跑和拳操,他们得用20分钟打扫卫生——宿舍以及相应的厕所。

  女孩三人一间,三张只能容得下一人的铁床,被子要折成端正的“豆腐块”,每天接受检查。地上的干净程度,要达到米饭掉了可以捡起吃。

  20平左右的空间,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一个放置随身物品的号码柜。而32名男学员全在一间大通铺,牙刷毛巾放在脸盆里,统一排在宿舍和训练场之间的过道一侧。

  这是一期五六千元的食宿费所包含的条件。此外并不缴纳学费。

  生活和训练,女孩都没有特殊的方式,所有内容跟男学员别无二致。

  前两天,她们和男学员一起经过体能的摸底训练——长跑、不同姿势的接力比赛、搏击。

  比如,翻滚轮胎接力,女孩使用和男学员一样的轮胎,直径将近女孩姚宇的身高,翻到第二次时,她的腿开始抽筋。

  没太多休息的时间,训练一项接着一项。

  有场两人配合的对抗,一人趴在地上,另一人需要把对方翻到仰面朝上、双肩贴地是合格。

  两个男学员示范时,扭在一起纠缠,其中一名立马被撞出鼻血。

  女孩同样照做。高文体质较弱,在翻转的过程中,大腿严重抽筋,不得不坐到场边休息。

  张晓在要员保护的训练中,当做要员被男学员围在中间。团队初次磨合,太生涩,在抵挡袭击的行进中,张晓没法迈步,被保护她的5个男生压倒,膝盖在地上擦出血块。

  包括被惩罚时,女孩也要接受被所有男学员在肚子上挨个踩过。

  第三天傍晚6点,结束训练后,一个男生跟队友吐槽,“实在太疼了,手上长茧了……”

  女孩更是会低头看见自己满身的伤块——被踢青的、撞出血的、整条腿斑驳不堪。

  而女孩再训练成熟一些,等待着的,会是男学员与她们对击的陪练。

  学员互搏 打出第一拳就上瘾了

  按照院长陈永青的说法,第一周最难熬。以这样的强度持续一周,就会有人逃跑。

  根据从以色列国际安全学院反恐及要员保护专业半年学来的经验,加之自己的摸索,陈永青制定了每期的课程以及训练、作息的规章制度。

  为了让学员专注训练,入学前,学院上缴了所有学员的手机。去年底,在北戴河的一期水上训练中,一名男学员忍受不了,宁愿舍弃手机,连夜跑了。

  这次,经过两天的摸底,学院在第三天为这36名学员举行了一场开学典礼。典礼上,出现了一名退训者,崴着脚走上前,做了告别讲话,“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挨打是最受不了的,一些80后挨了90后的打,或者有点儿身份的学员被教官打了,会觉得伤到自尊。”陈永青在训练场,不给任何人有存在感。

  就是在第一天夜里,他们被带到四五平米的格斗笼里,相互还不认识,被要求铆劲儿搏击。参与者还有学院的三名教练——被陈永青留下的往期优秀学员。

  于巧和女孩们心里一颤,之前连拳套都没有摸过。而眼前的场面是,学员里个头最大的男生,进去之后,被一个小个子教官两拳打到肩膀脱臼,立马送去医院。

  有个男学员,被一拳击中下颚,合不上嘴,拼命摆手喊,“不打了不打了!”

  于巧和姚宇分到一组,走进笼里,铁门在身后“咔”地一关。于巧在头套里看着对面这个陌生的女孩,一阵恐惧。

  姚宇不到1米6的个头,但眼神凌厉,和她的剑眉一样,能杀出一道光。两人都不示弱,一拳一腿,把能想到的方式全使出来。

  “那两个女孩打得太吓人了,后来都开始互相掐脖子了。”两天后,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还记得她俩的爆发力。

  打扫厕所的时候,她俩终于有时间说会儿话。谈论到那场搏击之后的退训者,她们就觉得自己还是不会放弃的。于巧会跟她们说,“我觉得体育训练,熬过开始就习惯了。”

  其实,第一次搏击,姚宇心里是抗拒的,可打出第一拳的时候,就上瘾了,“还想继续,但时间到了。”

  不满现状 希望训练带来职业出路

  在广西长大的姚宇受父母双双习武的影响,虽然自己没有练过,但是心里一直有个跃跃欲试的幻想。在一所外国语学院的国际贸易专业毕业后,她想通过保镖训练找到喜欢的职业出路。

  张晓也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幼师专业,工作一年转做财务,还是对坐班的工作接受不了。五月,看见网上一组女保镖刘文芳的照片,关于这里的训练生活,她决定从新疆过来,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质。

  来这里的学员,半数以上军人出身,或有过体育生涯。另有需要就职的年轻人、想拓展职业技能的公司职员,等等。不同的群体,需求大致相同——就业。

  “通常,一半以上的学员是打算就业。”陈永青是转业军人,在他的初衷里,是想给退伍军人和退役运动员一个就业的平台。所针对的输出对象是,企业要员。

  没有手机的日子,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也不太能想得起每天星期几,像是靠着一点儿对职业的幻想,期待28天之后的改变和结局。

  女保镖的雇主只有5%

  于巧更多的考虑是训练回去之后,能开个拳馆或者当健身房的教练。“说是月薪能有一万到四万”。她听说过女保镖的职业年龄有限,就想年轻时疯狂一次。

  她们从网上看见的图集里,这个学院上一期的女学员刘文芳戴着拳套在搏击笼里练习,穿着和她们相似的运动装,实习时换上了一身西服,坐在驾驶座上。

  “感觉能在老板身边穿一套西服,就特别帅。还有年薪百万,这这那那的……”于巧痴痴地笑,回想当天的要员保护训练时,自己换上西装,特意穿上高跟鞋走入训练场,“太有范儿了,就是少了个墨镜。”

  于巧的话,让姚宇觉得酒逢知己。然而,所有事情,都分为理论和实际上。

  “真正的安全危险不会靠女保镖。有雇主选择的话,也是让她们做司机、助理,并不是主要出于安全保卫的考虑。”在市场面前,陈永青摇摇头,“主动提出要女保镖的客户只有5%,是个别女性企业要员”。

  在一节晚间的理论课上,陈永青告诉学员,在学院通过一期训练就达到保镖入职门槛的前提是——有五年以上的散打、泰拳、拳击功底,和五年以上的安全驾驶记录。

  每一期,让陈永青满意的并没有几个。对于这次的女学员,从头三天的表现里,陈永青关注到于巧和姚宇的狠劲。

  于巧觉得,训练的强度和自己想象里的差不多,“来之前就觉得,会比电视里更艰苦一些,有爬泥潭、翻泥板之类的”。姚宇也在兴奋地期待。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魔鬼训练,已经被陈永青取消了,“和平年代了,这样训练不科学。更重要的是在危险发生前的防范。”

  她们会在第一周里,重复类似这三天的基础训练。第二周,做侦查、反侦查训练,模拟酒店、商场、雇主的车里和家里这几种情景下的安全防范。第三周,学院会给学员做出安全方案,即危险规避的策略。

  最后7天,在当初的报名简历里,填写“体验”的人可以回家了。像于巧一样,写下“想留队当保镖”的,学院联系企业进行实习。

  实习结束,雇主会以文字的方式,向陈永青反馈学员的优劣,“不合格的可以回来再训练,没有底子就一直练好为止”。

  “现在这个行业的现状是,各个保镖公司给雇主输送的保镖水平参差不齐,让雇主很难选择。”不过,陈永青会在理论课时,先让学生明白,百万女保镖不是真实的,“有雇主谈过这个价,但并不代表最终成了。”

  他觉得,女孩来训练的最大意义,还是学习自身的防卫,“女孩敢来做这件事,已经很了不起了”。

  训练场上,于巧穿着衬衣西装,踩到前来围堵她的一群男学员身上,迅速翻身逃离。第二天天亮后,她把夜里洗净晾干的白衬衣小心翼翼地挂起来,像珍视着自己的未来。(应采访对象要求,女学员均为化名)

  文/丽案调查工作室实习记者 毛翊君

  a16、a17版摄/记者 黑克

(责任编辑: HN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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