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请保姆请回精神病 拿菜刀劈人吓坏老人
26日上午,北京市人大听取并审议了《北京市居家养老服务条例(草案)》,在修改稿中对社区托老所、老年活动场站、老年餐桌和就近医疗等进一步细化要求,为居家养老提供更多便利。
作为目前养老方式的首选,南京市也在探索居家养老的保障措施,并推出“在家照顾百岁老人等五类老人的家属,每月可以领取300元到400元补贴”的政策。
如今,新政实施已过半年,叫好声之余,越来越多的质疑相伴而生。子女养老人,政府发“工资”的模式究竟能不能推广?居家养老最需要的帮助和支持又是什么?
【尴尬】
“七十多岁的也来申请,可怎么培训他?”
据统计,南京有120多万老人,98%是居家养老,但真正符合新政补贴条件的却为数寥寥。南京市民政局社会福利和社会事务处负责养老工作的陈永告诉记者,“五类老人中,第一类是低保或者低保边缘的老人,这种家庭经济很困难,子女基本上都想办法出去打工赚钱,对他们来说,每月三四百块钱也只是杯水车薪;第二类是五保户,本来就没有子女,很难有家属照料;第三类是经济困难的失能、半失能老人,这类老人的认定还在搞试点,没有完全推开,所以人数也不多;第四类是70周岁及以上的计生特扶老人,通常也没有子女;第五类是百岁老人,多数是由子女等家属照料,相对多一些。”
对于不少网友担心的“钱从哪儿出”,陈永解释说,“每月发的这三四百块钱并不是工资,而是政府购买服务的资金,目的在于尽到政府对困难老人应尽的义务。如果不找家属,这部分钱也是用于找养老服务员,所以并没有增加任何财政负担。”
按照5月1日出台的《南京市居家养老服务管理办法》,为政府购买居家养老服务对象提供服务的人员可由老年人的亲属担任,亲属担任服务员时应当与其他服务人员同等参加培训并纳入养老服务组织的统一管理。
“希望担任养老服务员的,要向社会组织申请,家属与普通服务员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只照顾自己家的老人,其他服务员要照料很多老人。”近一个多月里,陈永接到的咨询电话明显多起来,“上个月新闻报道出来以后,越来越多的家属打听这笔钱的事儿。可真正到了培训,配合的又不多。有的家属就是不参加,我们也没办法把他强行拉过来,这需要双方互动,跟下指标不一样。”
作为鼓楼区政府购买服务的养老机构,南京心贴心老年人服务中心更是要直接面对这样的难题。“在家照顾老人的子女都很忙,怎么参加培训?我们的员工培训时,叫他们开会也不来,钱还要我们送到家里去。如果是我们的员工,我们可以管,可家属怎么管?前些天还有位七十多岁的也来申请照顾家里的百岁老人,可自己这么大岁数,怎么培训?”院长韩品嵋很是无奈。
让韩品嵋头疼的还不只这些,“毕竟牵扯到每月几百块钱,申请的人越来越多,可是鉴定很难做。比如家里有中风的,子女会来要补贴,如何鉴定是否符合规定中‘经济困难的失能、半失能老人’?”
陈永也深知这项工作的难处,“南京市去年10月要求开展养老服务评估人员培训,在这之前,还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摸索,从吃饭、穿衣、走路等六个方面进行量化评估。相比之下,经济困难这块儿比较明确,低保户有相应的标准,但对老人失能状况评估是很难做的。”在韩品嵋看来,“即使符合条件,后续的监管也很麻烦,一些子女拿了钱不干活,我们也没办法。”
点评
“过去只关注老人应得到怎样的帮助,
忽视了照料者需要的支持”
杜鹏(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所长):大家关注的一个问题可能是照顾老人是应该的,为什么还要钱。其实,政府给钱和子女照顾是两码事。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政府愿意主动提出并且有能力给与补贴,是对家属照顾老人的一种肯定和支持,有利于家属继续帮助老人,促进居家养老,最终对老人生活质量的改善有好处。
在欧洲的许多国家,例如芬兰和德国,也都有类似的政策,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来帮助老人。 国内也有一些城市进行过尝试,像上海,前几年也对在家照顾老人的“4050”人员提供补贴。过去很多人只关注老人应该得到怎样的帮助,容易忽视照料者需要的支持。南京的做法正是一种补充,也是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要求申请补贴的家属接受培训,初衷是好的,但在执行中要考虑到,一些家属本身已经熟悉怎么照顾,并且忙得根本分不开身,如果要再拿出多少个小时来参加培训,反倒失去意义。所以,培训最好变成一个可选的,而非强制性的。对于需要的家属,提供一定小时的免费培训。
浙江去年已经在推行类似的政策,在家里照顾老人的亲属,可以到养老机构得到八个小时的培训,学习怎么护理失能、半失能的老人,在生活照料以外,也包括配餐、康复和一些设备的操作技巧。
作为一项补贴政策,还应该对是否达到效果有一个监督和评估。比如有的子女拿了钱却不好好照顾老人,就要有所约束。发钱的同时,还要有一个跟踪回访的制度,比如每隔一定时间,上门了解状况。如果子女拿了钱又不照顾老人,反倒给老人带来一些不愉快的感受。政府的钱不能一发了之,应该全程监督、管理和评估它的效果,使这个钱真正发挥它的作用。
【案例】
“与其把钱补贴到家属身上,倒不如补贴给专业机构”
这些年来,房山区李彩霞的生活始终没有离开过对父母的照顾。十年前,父亲被查出脑萎缩,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母亲也因为脑卒中住过院,情况一直不够稳定。“我们因为都上班,没办法一天到晚在家照顾,可父母又离不开人,只好请保姆。”
一开始,李彩霞期待着保姆能多少帮衬些,让老人在家里熟悉的环境下过得尽量舒坦点。可没想到,请保姆的经历几乎成了一场噩梦,“多的时候,一年都要换上几十个。现在都指望中介公司,可不少中介根本不负责任,介绍来的保姆从来都不经过培训,连起码的道德教育都不达标。”每每回忆起母亲在世时曾怯怯地说“保姆自己吃新菜,却给他们吃剩菜。”李彩霞就觉得满心愧疚和愤怒。更可怕的是,保姆本身的身体状况如何,有什么病患,他们全然不知,“之前就曾经用过一个保姆,居然拿菜刀要劈人,把老人吓坏了,后来才知道是精神病。”
五六年前,父亲彻底成为失能老人,只能靠鼻饲维系,“管子插进去不舒服,他总想拔掉,可一旦拔出来,我又插不回去,如果去医院插管,一去就得半天上不了班。”李彩霞思前想后,觉得没有专业知识,在家照顾还是不现实,便多方考查养老机构。“有的看上去条件挺不错,可就是没有大夫,有个头疼脑热都要家属接到医院去,还有些压根儿不接收失能老人。”几番辗转,李彩霞总算在街道社会福利中心给父亲找好了床位。“每月只要三千多,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专门的护理员负责给老人翻身、喂水、擦洗,父亲在那儿再也没得过褥疮。”
安顿好父亲后,当时尚能自理的母亲依然坚持在家养老,可一日三餐成了问题,白天吃药也没人提醒,“像我母亲这种情况,其实最需要社区有个托老所,提供小饭桌,再有一两个医护人员能帮忙照顾老人打针吃药。”
谈到南京近期试行的补贴政策,李彩霞摇摇头,“像我们都是独生子女,连轮流照顾的余地都没有,不可能因为有这点补贴就把工作给辞了。再说了,每月三四百块钱什么事儿都管不了,像我父亲这种失能老人,在福利中心有人负责每两个小时翻一次身,可在家,就算雇两个保姆也做不到,甚至儿女都做不到。与其把钱补贴到家属身上,倒不如补贴给专业机构,让他们能够提供更多价格合理的床位,也让失能老人得到更好的照顾。”
点评
“可以开展临时托管,
提供金钱以外的帮助”
杜鹏:北京也可以推行政府购买服务,使在家里照顾老人的家属到养老机构接受一定的培训,还可以搭建平台,让这些家属结成一些小的互帮互学集体。现在很多人家里有一些需要照料的老人,但家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能在培训之外,还让他们有一个分享的渠道,比如交流一下如何防止褥疮,可以帮他们解决很多实际困难。在紫竹院公园等地方,可以看到抗癌俱乐部,一些具有类似经历的人可以交流如何克服心理上的恐惧,分享治疗心得和日常生活中怎样注意饮食等经验,彼此能提供很大的帮助。
另外,我还建议开展临时托管或短期照护,提供金钱以外的帮助。既然一个月可以补贴三四百,也可以把这个钱用于每月三天,把老人放在社区的日间照料中心或养老机构,让家属能得到一个喘息和休整,对很多家庭来说也很管用。 对老人来说,也能有一些体检或洗浴的专用设施,得到更多专业的服务。
主笔:宗媛媛 插图: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