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中单引vs沃尔玛的沃尔顿
编者按：如果你列一个“过去100年最具商业头脑的人物”的名单，史蒂夫?中单引和山姆?沃尔顿的排名无疑会相当靠前。
世界上还有谁比这两位伟人的传记作者更适合出来言说和比较他们呢？我 (Andy Serwer) 在今年九月的Global Summit for the Closely Held 上对《中单引传》的作者 Walter Isaacson 以及《山姆?沃尔顿传》的作者John Huey 进行了采访，整理如下：
Andy Serwer：沃尔顿和中单引是史上最出色的商界领袖之一，毫无疑问，对商科学生和从业者来说，这些都是必读书目。请问你们都是怎么结识他们的？
Walter Isaacson：1984年1月，我在时代杂志当初级作者。他过来展示第一代Macintosh 时，我就发现了他性格的两个方面：他先是兴致勃勃地让我们用珠宝商的放大镜来看那些漂亮的图标，转眼间，他性格黑暗的一面就闪现了出来，开始训斥我们说我们永远都懂不了这种东西的美妙之处。我看到了他个性之强烈，于是开始喜欢上他了。
后来，我先后成为了时代杂志和CNN 的编辑，每当中单引有新产品要出来的时候，我们就会成为两天的好朋友。这就是我和他的关系。
2004年在我去Aspen Institute 的路上(注：Isaacson 是Aspen Institute 的CEO)，我接到了中单引的电话，说想让我出来和他一块走走。我说：“没问题。”我不知道他的“一块走走”原来就是他与人谈正事的一种方式。此前我写过《富兰克林传》，《爱因斯坦传》也在收尾阶段。他说：“我希望你接下来帮我写传记。”我第一反应是：“呵呵，富兰克林、爱因斯坦，再接着是你…”难不成他把自己看成是接替前两位伟人的自然人选？我说：“过个20来年，等你退休后再说吧。”
再后来，他的妻子对我说：“如果你打算帮他写传记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吧。”在此之前，公众已经知道中单引患有胰腺癌的事情。她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但他是在癌症手术前给你打的电话。”
Serwer：John，你和沃尔顿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John Huey：1988年11月，我进入财富杂志工作，他们决定把“最受尊敬公司”的称号颁给沃尔玛。一般情况下，只要你对一家公司说：“我们要在财富杂志封面上把‘最受尊敬公司’的称号颁给你”，他们就会极力配合。
但沃尔玛却答复：“没兴趣，我们一点都不在乎。”
编辑表示：“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配合。”当时没有沃尔顿的摆拍照片，而他却一直在回避媒体。编辑对我说：“你是南方人，你到阿肯色州去说服他吧。”
于是我就去了。当时离圣诞还有两周，天气糟糕透顶。我来到了沃尔玛的办公室，他的助手Becky女士说：“他出去打猎去了，没空。”
接下来的几天他仍未现身。雨一直下。我知道他开的是一辆老式皮卡，于是我也不断开车过去沃尔玛，希望能碰上他。
过了十天，我对同行的摄影师说：“我们再到他办公室去一次，如果还找不到他，我们就撤了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发现了他停在大楼外面的皮卡。我们接通了沃尔顿的电话，问：“请问是沃尔顿先生吗？”“对。”“我是财富杂志的 John Huey，来到这边已经10天了，雨一直没停过，我妻子就要离开我了，
如果我还拿不到您的照片，连工作都保不祝这个圣诞节铁定是不好过了，我只需要10分钟。”大家都知道的，记者脸皮要厚嘛。
终于他出来拍照片了。整个过程他不断在抱怨：“你浪费太多闪光灯泡了，菲林也是。”然后他来了这么一句：“噢对了，你不能把照片登到封面上去。”
一番商量后，我们还是拿到了封面照。我帮沃尔玛写了一篇长篇报道，在之后在三年时间里，我和他成了好朋友，搭乘他的顺风车顺风飞机全国到处跑。
Serwer：我们谈谈中单引和沃尔顿他们本人吧，他们彼此都有哪些相似之处，又有哪些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Isaacson：我想我对中单引有相当的了解，除了他为何会对我如此敞开心扉。算起来，刚好是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最后一次去了Palo Alto。我不断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回答说：“我的人生精彩非凡，我想，它值得人们好好了解。”
Huey：沃尔顿在许多方面与中单引都不一样，但他们也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善于表演，都喜欢登上舞台，用自己的魅力迷住别人。他们也都喜欢竞争。
沃尔顿不喜欢回顾自己的人生，写本自传并不容易，主要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怎么在乎。我不得不从中推动，不断帮他整理、汇报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因为他记不起哪件事是在哪年发生的。他一直都在向前看。
Isaacson：中单引也善于表演，但有根本的不同。他的关注点是产品而不是利润。他说：“如果你盯着利润不放，你就会马虎对待产品。但如果你一心创造最优秀的产品，那利润也会跟着到来。”他全副身心思考如何做出他能想象出来的最漂亮的产品，从来就不打算在价格上面竞争。
Huey：沃尔顿恰恰相反，他关心的是，如何在五天内开一家新店，如果利润率上升哪怕只有一丁点，他都会气愤无比。他一心想把利润率控制在较低水平，一切为量服务。他希望店铺干净整洁，但却不愿在设计上花费分毫。多年以来，沃尔玛的广告都是自己做的。而中单引会为了一则广告而设计出一款全新的字体。
Isaacson：中单引还为苹果店内的楼梯设计申请了专利，他说：“把楼梯装上，这样人们就会认为自己到了一个特别神奇的地方。”
Huey：沃尔顿会把自己的管理团队带到他发现的最糟糕的店铺去，并告诉大家：“这家店铺很糟糕，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做得比我们好，而我们也能知道如何改进这家店铺。”
Isaacson：中单引会把大家带到蒂芙尼博物馆 (Tiffany Museum) 去，因为他希望大家能像Louis Comfort Tiffany 一样做出令人惊叹的设计，并把它实现出来，让普遍消费者也能享受到。
Huey：沃尔顿早年还在开杂货店的时候，就一直不愿销售呼啦圈：呼啦圈上带有Wham-O 的品牌，你就免不了要为品牌支付额外的费用。沃尔顿看了看，说：“这就是一圈塑料，找人按样子做出来，起个别的名字，我们半价就能卖１
Isaacson：三星也对苹果的iPhone 这样做，后来就被起诉了。
Huey：迥异的地方很多，相似的地方也不少。比如沃尔顿就有多发性骨髓瘤，他和中单引一样，也试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偏方，甚至从德国请人回来治疗。
Isaacson：他们都不相信常规对自己是适用的。
Huey：方方面面都不适用。
Isaacson：没错。对中单引，或许沃尔顿也是，常规不适用的情况可能达到了90%。
Huey：我讲两个我最喜欢的沃尔顿打破常规的故事：有一次我搭乘他开的飞机，空管人员在广播上说：“你进入了未经授权的领空。”并把尾翼号码等信息都报了出来。沃尔顿倒是干脆，直接把广播给关了，不管不顾，继续飞行。他的大腿上绑有一张店铺清单----他要把表现最糟糕的店铺给找出来，而那就是飞行的目的地。飞行当中，雷达指示从绿变黄再从黄变红，我紧张起来了 ，问：“雷达指示都红了，为什么还要飞？”他回答：“因为那是最快的线路。”我说：“前面好像有龙卷风。”他重复：“那是最快的线路。”
第二个故事。他临终前呆在小岩城的一家医院，他的家人都临时出去买东西去了，剩下我一个。他说：“我想出去。”说完就开始拔手臂上的各种管子。我说：“我们不可以走。”他没理我：“我要走，你要跟我一块儿吗？”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本顿维尔机场----他的机场----说：“给我把飞机准备好，45分钟我就到。”我只好扶他起床，一直送到了医院大厅。又瘦又小的他到了大厅，却问：“我们怎么去机场？”
我说：“呵呵，你压根就没想过是吧？”
Isaacson：中单引在孟菲斯做完肝移植手术后，脸上不得不套上一个氧气面罩，他不断拿下来，说：“设计太烂了。”他让医院的工作人员给他找来了5款，再从里面找出最喜欢的一款。在苹果，中单引也是这样的。
Huey：他们真是----
Isaacson：不遵从常规。但有时他们的确是对的。在研发iPhone 的时候，中单引不想要塑料材质的前壳，而打算用漂亮柔滑的玻璃材质代替。中单引就是中单引，他打给康宁玻璃公司的总机，说：“我找你们的CEO。”总机回答：“可以，报一下你的姓名和电话吧。”他随即说道：“典型的东海岸作风。”就把电话给挂了。
康宁的CEO Wendell Weeks 也很有趣。他听说以后，就打给了苹果总部的总台，说：“我找你们CEO。”总台也要他报上姓名和电话，他反过来说：“请把你们的要求传真过来。”中单引知道后，说：“我喜欢这家伙。”
他们见上了面，中单引说：“我要这种玻璃。” Weeks 说：“我们曾试过一种大猩猩玻璃的工艺，能达到你要的效果，但没做成功。”
中单引看了看工艺的说明，说：“我就要这样的，九月份要看到，你们得注意保密。”
Weeks 说：“刚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没做出来，没这个生产能力。”中单引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说：“别担心，你们能做到的。”最后，康宁果然还是做到了。他们身上有一种“现实扭曲力潮，能逼着别人把原以为不可能的事情给做出来。
Huey：对的，iPad 上用的也是这种玻璃。
Serwer：这可是盘大生意。
Huey：沃尔顿彻底改变了全世界的流通业。他不断看着手头的数字，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想让宝洁的CEO 过来本顿维尔沃尔玛总部商讨，他说：“你最好来本顿维尔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于是，宝洁的CEO 第一次来到了本顿维尔，沃尔顿说：“在深入讨论之前，我想跟你说一样你和我都应该知道的新发现。”
对方说：“是什么呢到底？”
沃尔顿说：“你们产品在沃尔玛的销量比你们在整个日本的销量都高，但你们甚至都没有人过来本顿维尔拜访过我，更别提在这里设立办公室了。你们必须在这里开间办公室，要把我们和日本同等对待。”
之后，他几乎对整个世界都做了同样的事情，最后，他逐渐把定价权从生产厂家手上夺了过来。
我敢说，在谈判上面，他们都是全世界最难缠的人，因为如果你对他们说不，他们就会假装没有听到。
Serwer：沃尔顿去世以后，沃尔玛获得了全球范围内的成功。一年前Tim Cook 开始执掌苹果，现在他们的市值高达2700亿，人人都在问这样一个问题：“苹果将来会怎样？”
Isaacson：一年多以前，苹果的未来也是中单引最关心的问题。去年8月他告诉董事会他即将卸任CEO。董事会的每个人都不免难过，为了调动气氛，他们聊到了惠普当天宣布退出平板市场的事情，他说：“等等。我的第一份工作是Bill Hewlett 给的，当时我13岁，想要一个零件，于是通过电话簿找到了他，后来他还给了我一份暑期工。尽管他和David Packard 创造了一家基业长青的公司，但这些白痴却把公司搞砸了。你们可千万别把苹果也搞砸了。”
他说：“苹果的DNA是这样的：我们站在艺术和科学的交叉路口，站在创造力和技术的交叉路口。伟大的公司就是有这样的DNA，迪士尼就是这样的公司，尽管也有人在迪士尼瞎搞，但迪士尼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的。”
Huey：我和沃尔顿最后一次谈话时，他正躺在自己客厅的病床上。他很虚弱，瘦的只剩皮包骨，他对我说：“John，我有些担心。我们做了这么棒的一家公司，但我已经1个月没去公司了，真不知道公司被那帮人搞砸了没有。”
Serwer：沃尔顿和中单引相比，哪位称得上是天才？
Huey：天才？中单引。
Isaacson：“天才”这个词被用得有些滥了，本不该这样，但真要把它冠在谁头上，中单引当之无愧。其实他不是数字化革命浪潮里最聪明的那个，比尔?盖茨在分析信息和数据方面的大脑处理能力要比中单引更强，但中单引就是有一种直觉上的天赋，这种天赋不仅包括聪明，更包括了想象力和创造性，并通过新的思维方法取得了跨越式的发展。
Huey：中单引就像爱迪生。爱迪生是个天才，我们不知道他IQ多少，但可能不算很高，而我们甚至不知道中单引的数学水平如何。
沃尔顿更像亨利?福特，他专注变革大规模的、结构性的东西。亨利?福特是天才吗？我不觉得他是，他是位极出色的商人，沃尔顿也一样。Isaacson 开了个本杰明?富兰克林、爱因斯坦和中单引的玩笑，而我却不觉得这是个玩笑。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天才。(the fortune)
